(1—3)
“猫,小猪肚饿。”
他在口袋里掏了半天,摸出5块钱,笑盈盈地看着我,“给你,”接着伸出手摸摸我的头,“最喜欢你呆。”
“人家都说我聪明。”
“我就喜欢你呆。”
“猫。”
“啊?”
“无论以前怎样,以后怎样,小猪会一直爱猫,因为只有和猫在一起小猪才是小猪。”
“我也是。”
我叫他猫,他叫我小猪。
猫像一只猫。在他面前,我是一只小猪,呆嗬嗬的满脸天真。
这是我们的爱情。
这是我的爱情。
好象生来,我就和别的孩子不同。从记事起我就在思考着一些同龄人意识不到的模模糊糊的事情,我下意识地观察别人,得出结论,我沉溺在这种心灵游戏,和自己为伴。
成年以前,我是一个表面大胆开朗,内里孤僻敏感的孩子。我所有的朋友都是女孩,在她们中间,我扮演着类似男性的角色,体贴照顾、仗义执言,相反,面对男孩的我,害羞而自卑。我一心想让他们认识我最好的东西,结果反倒手足无措。久而久之,我退缩到自己的内心,在那里我感到安全可靠。
这样过了很多年,我渐渐作出一些怪异的举动,为了只有自己了解的可笑原因,我害怕被理发店里的陌生男人触碰头发,所以我自己剪自己的头发;晚自习时走出教室我总是重重地带上门,因为想要尽快逃避落在背后的目光。我畏惧所有热烈的东西,因为不知怎样去控制,那些热烈的部分反而摄制了我。我只会象个男孩一样装作满不在乎,不懂得怎么让那颗属于女性的心也有一个与之相称的温柔外表。
我力图使自己显得普通,最好平凡。我不知道自己怪异,如果一个人知道自己看上去怪异,他就不会再怪异。直到我遇见猫。我豁然从另一个人眼里了解到自己的过去和未来。
猫的一切都是和煦的,他的笑,他的话语,他的个性。他喜欢逃避,他沉默而安静,他既不细致又不体贴,但我仍旧宽慰。一颗平常的心灵仿佛是一眼甘泉,能滋润枯竭、重焕生机。我把他当成我最好的朋友。
我开始从茧里一点点挣脱出来,像蝴蝶一样展翅告别。我第一次能够真正面对一个男孩,无论多么滑稽、荒唐、幼稚和庸俗,不用粉饰,也不担心会受到嘲笑。慢慢地我终于敞开胸怀,还原到透明,和他在一起,我仿佛回到了幼年,我们像两个孩子心无旁骛。我为猫,也为自己扮演着一只小猪,简单,快乐,满足。
如今我有一个健康愉快的外表,但那个以前的我并没有完全退场。我继续着自己的心灵游戏,继续建筑封闭的精神世界,但把它对猫开放,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我依然怀疑自己,不过不让人察觉,因为我发现锋芒比茧更使人安全。
除了猫,我没有一个追求者。男人们希望看到女性柔弱暧昧的表示,一个直率的对手太有压力,最终会让他们退却。这个世上,只有猫,会让我解除防备,卸掉重负。在他面前,我把最天真的依恋和最纯粹的信任一同托付。
小巷快走到尽头了,街上的车声夹杂着商铺里喧闹的流行音乐涌进来。
“回去吧。”
“好。”
“路上小心。”
“知道了。”
猫掉头走了,我站在原地,他走几步回过头向前抬抬下巴说“回去吧”,他知道我总是这样一直看他,直到看不见。他渐渐走远了,只有一揸大小,最后,他在巷头的路灯下挥挥手拐了进去,我转过身。
五年来,任何时刻,我们都在一起。
(1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