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飞扬，字子柔，号一笑居士，别号济沧海。
祁磊，字子韧，号三石居士，别号笑书生。
我就是祁磊。
念小学的时候我就认识了霍飞扬。那个时候她还不叫霍飞扬，叫霍小仙。我知道在我的意识里，其实一直都固执的认为小仙就等同于外国的little angel,即小天使。小学报名那天，我第一次看见她。那时一个比她略大的，长得眉清目秀，嘴角边隐隐带着笑意的男孩正牵着她去买冰激凌。至今还清晰的记得她穿了一条粉红色的碎花裙，头发短短的，眼睛大大的，脸蛋红得像颗红苹果，很神气的样子。在她回头的那一刹那，我看到了她眼神中透露出的鬼伶精怪的。那天我便深刻的记住了她，一个我觉得像小天使的女孩。
第二天，我很早就去了我所在的教室。我惊奇地看见了霍飞扬，原来我们竟分在了一个班。我很高兴，便走过去向她打招呼。正当我走进霍飞扬的时候，一个调皮的男生怪笑着，使劲推了我一下，我跌倒了，连带的把飞扬也撞倒了。惊愕中，我依稀听见了一声碰撞的钝响。我赶紧爬起来，看见飞扬也迅速地爬起来。她二话不说也使劲推了刚刚才站稳的我一下。我的头撞到了桌角，瞬间流出很多血来。我哭泣着站起来，却看见飞扬正生气地看着我，额上也在滴血，顺着小小的脸颊，滴在她那洁白的衣裙上，染成了一片红色。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飞扬的额上留下了一个永远的痕迹，一块额骨凹下去的痕迹。
上了初中时，我和霍飞扬居然会以小升初的并列第一名分在同一个班。当时我很兴奋，因为又可以和她在一起度过一段美好的光阴了。后来我才发现那原来的上天对我的一次作弄。在初一的第一堂课上我竞选班长。当我在台上慷慨陈词的时候，我看见飞扬在台下看着我，眼睛异常的明亮，很自信的笑。我演讲完，走下台。飞扬站了起来，她也竞选班长，并且以绝对优势击败我。从此我做了她三年的副班长。虽然有些不甘心，但是我还是很佩服她，她的确很有能力，不但让整个班团结得像铁桶一般，还把班上那几个连很多老师都镇不住的调皮学生管得服服帖帖。
时光荏苒，很快我们上了高中。这次我们同校不同班，却依然是以中考的并列第一名考进去的。从那时候起，飞扬开始留长头发。长发飘飘的霍飞扬，让我感觉更像一个美丽的天使。不过她的性情依旧还是和以前一样，虽然外表看起来柔弱，性子却是那么刚烈倔强，同样也还是那么的易喜也易怒。飞扬在班上依然是个领袖人物，虽然班长不再是她。说来也奇怪，飞扬他们班纪律最差，但成绩却最好。也许正像飞扬说的：会玩的人，才会学习。这三年我不常看到飞扬，偶尔看到她，也是在学校组织的各种培训班里，或者在学校开运动会的时候。就算是这样，在我的眼里，飞扬永远都是美丽的，充满活力的，明亮动人的。高考时飞扬不顾家人、老师、朋友的反对，执意报考了南方的学校，离开了家，离开了生活了十八年的城市，去了南京。到火车站送飞扬的时候，我想起了在物理课上，老师曾说道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我想，飞扬就这样离开了我，同样的我也离开了她。
上了大学，我不时给飞扬写信，她也回信，不过全是她一天生活的流水帐，毫无内容可言。后来发展到她干脆复印她的作业给我看，所幸我们学的是同一专业，她的作业我还看得懂。终于有一次，我忍不住在信里告诉她我很喜欢她。信寄出很久后，都没有等到回复。在惴惴不安与失望中，我收到了她长长的一封回信，内容只有一个，她不喜欢我，因为我打破了她的头，她的额上至今都有一个凹下去的痕迹，她不会喜欢一个让她破相的人。我苦笑着摸了摸我的额角，那儿也有一个凹下去的痕迹，可我却那么喜欢她，喜欢得不能自已。
大一结束后，我找了个借口去南京找飞扬，因为她说她不回家了，可我却非常想见她，虽然她在信里拒绝了我对她的爱意。她也真够狠的，说是不愿去火车站，让我自己打的到她学校门前，她在那儿等我。当我在南京大学校门前见到一年未见的飞扬时，她穿了一条白底印着漂亮粉色花朵的裙子，逆风站在阳光下，风吹乱的她的长发，金色的阳光泻在她洁净、写满温暖笑容的脸上。那一刻，我呆住了，我以为我真的见到了天使，而且是我认为最漂亮的天使。飞扬也很够意思，带我完遍了南京的名胜古迹，吃遍了南京的各式风味小吃。有好几次，我想与她好好谈谈，却都被她不露痕迹地搪塞过去了。最后她让她的一个同学把我送上了火车，不让我与她有任何临别道深情的可能性发生。在火车上，我难掩内心的难过，曾对着夕阳的余辉落下了眼泪。
大二时我依然给飞扬写信，她又一封没一封地回着。有时也给她打电话，通常她都不在宿舍，她室友说她自习去了。打电话的次数多了，就跟她室友聊上了，从她们那儿我知道，她的成绩好得没话说，与老师同学关系也极好，当然还有不少男孩子追她，只是没见她动心。就这样，我与她不太密切的关系持续到了大三。
大三时大家都很忙，书信渐渐少了，偶尔给她发一封E-mail，十天半月也不见她回。看着周围的同学朋友个个都出双入对时，心里难免有些涩涩的，试图让自己放弃，却始终也忘不了她鬼伶精怪的模样。
大三的暑假，飞扬终于回家了，这可是她上大学后第一次回家。看见她时，我发现她瘦了很多，眼中更有几分忧郁。后来她让我陪她去机场给她的一个即将出国留学的朋友送行。那个眉目俊朗的男子看见飞扬后，展开了紧锁的眉头，叫了声“小丫头”，便将飞扬拥入怀中，久久不曾放开。那一刻，我知道他们的关系不寻常，只是我为什么从来不知道飞扬身边有这样一个男子存在。俊朗的男子终于还是登上飞机走了，飞扬望着他远去的方向，掉下了她一生中我唯一见过的一滴眼泪。我知道她的心在痛，但她知不知道我也一样的心痛。而后飞扬变得更加不快乐，她在回学校的前一天告诉我，她很喜欢那个男子，那个男子也很喜欢她，但是谁也没有说过什么，谁也没承诺过什么。她还给我看了他们的合影，居然是从飞扬幼儿园时就有了，我更知道那个男子原来就是在小学报名那天牵飞扬去买冰激凌的那个眉清目秀，嘴角边隐隐带着笑意的男孩。
飞扬回了学校，我也回了学校。我不停的告诉自己，飞扬喜欢的别人，她是不会喜欢我的。我尝试着拿她当妹妹，并以哥哥的身份不时去安慰她，却在安慰她之后发现自己爱她又多了一分。好不容易大四又过去了，我也失去了与飞扬的联系。
我继续待在校园里念着书，也与一些女孩子交往着，就在我以为我快爱上那个长得很可爱是女孩时，我收到了飞扬的E-mail，她说她在杭州的一家外资公司做主管，过得还不错。在附件中有一张照片，巧笑倩兮的她坐在西湖边，清澈的目光，灿烂的微笑让连日来刻意堆砌的爱化为了灰烬，我依然爱着她。而后我又久久的失去了她的音讯，我也断了与女孩子交往的念头。
一个夏日的午后，我待在宿舍里看书，室友回来时告诉我，一个很漂亮的女生在楼下等我。诧异中走下楼，我看见了一张久违的笑脸，还得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拥抱。我打量着飞扬，未施粉黛，一身简单但做工考究的套装。虽然是做了白领丽人，她却也依然是那个清清爽爽、干净透明的霍飞扬。她告诉我她被调到北京总公司来做一个部门的经理，不会再去南方了。以后的日子里，我经常可以看见飞扬，却没有爱情发生。
念完研究生后，我又直博，父母也开始催我找个女朋友，我多么我能告诉他们我的女朋友是霍飞扬，但是我不能。
有一天，飞扬约我出去，我见到了曾臻，一个温婉柔和、一颦一笑间足以令男生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里的女孩子。从她的目光中我感觉到她似乎对我有意思，我也看见了飞扬别有用心的微笑，我的心像刀割一样，终于开始绝望了。
那个晚上，我喝了很多酒，迷乱中我给飞扬打电话，让她出来聊聊。记得那天晚上，天上有一轮明月，高高挂在天边，泻下淡淡的清辉，也照在我和飞扬的脸上。
“飞扬，你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看着她明亮的瞳子，我问道。
飞扬皱了皱眉头：“那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我觉得你像一个天使。”我告诉了她我长久以来的感受。
“天使？”飞扬笑了笑，却有些落寞，“也许每个女孩都是一个天使，当她喜欢一个人时，会折掉自己的翅膀到人间来，寻找她的爱人。 祁磊，非常的遗憾，如果我是天使，我绝不会是你的天使，因为我喜欢的是别人，我只能是别人的天使了。”
那天以后我发现飞扬离我越来越远了，身边却有了一个小臻常常出现。我不否认小臻对我真的很好，而且她也是个值得人怜爱的女孩子，但是我还是忘不了飞扬，或者说是不能从伤痛复苏过来。
一天，小臻给了我一封信，信笺上只有几行飞扬的字：
祁磊：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到了美国。我有我自己的梦想，并为了它不懈
努力着。今天我终于可以去实现我的梦想了，祝福我吧！
小臻是个好女孩，希望你能好好珍惜！
别后勿念。
飞扬
6月21日
在信笺的背后还有一个电话号码。
飞扬走后，小臻陪我走过了那段苦涩的日子。然后，我们开始恋爱。我也从小臻嘴里知道她们是大学同班同学，飞扬从进大学的第一天起就泡在图书馆里学习，她以最好的成绩毕业，进最好的公司，做主管，做经理，拿高额的年薪，只为挣钱出国，去找她的爱人。
“她怎么不出国去念研究生，这样也可以出去？”我不解的问。
“在大学四年里，飞扬学的东西远远超过了研究生所学的，而且她也不想念书了，她说念了十六年，太辛苦了。事实上这次出国也是美国总部调她过去的。”
以后我再也没有与飞扬联系，只是与小臻过着平淡的日子。三年后，在父母的催促下，我准备与小臻结婚。一日，我和小臻商量着请飞扬回来做伴娘，我拨通了飞扬留下的那个电话号码，接电话的是个年轻的男子。
“Hello, this is Cecil.”
“Hello, may I speak to Cecily?”
“Cecily?”那头沉默了一下，竟换成了中文又说，“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祁磊。”
“祁磊！”那头有些惊讶，随即又说：“小丫头不在，有什么事吗？”
“我下个月举行婚礼，希望她能回来做伴娘。”
“恐怕她不能来了。”
“为什么？她有什么事吗？”
“不是，她没事，只是她哪儿也不能去了。”
“为什么？”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久才慢慢说道：“小丫头到美国不足一个月，便在一场交通事故中丧生。”
“怎么可能？”我根本就不相信这是真的，那个鬼伶精怪的霍飞扬，怎么可能？
“这是真的，那天我们结婚正好一个星期。”
“那你现在？”我不敢多问。
“我现在很好，白天上班，回家后弄小丫头留下的花花草草。”
“你不打算再婚吗？”
那边传来了爽朗的笑声，“如果有一天，我发现我忘掉了小丫头的笑脸，那就有可能，但目前看来是不可能的。”
“可以问个问题吗？”
“问吧！”
“你什么时候爱上飞扬的？”
“说不上具体是什么时候，也许是我第一次看见她时，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漂亮的小女孩；也许是她开始反驳我时，鬼伶精怪、伶牙利齿，让我哭笑不得；也许是她留长头发时，看起来像个淑女了，虽然她从来都不是一个淑女；也许是我大一时常带她在我们学校瞎逛，经常都会有同学对我说：‘许飞，你女朋友好漂亮。’你不知道，那份感觉是多么美妙；也许是她到南方念书时，第一次我知道了我会思念一个在远方的人；也许是我出国以后，那时候我经常觉得我会失去她。但当她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时，我是多么欣喜若狂地跑出去对我的每个邻居说我的小妻子来了。”
我仿佛看见了电话那头有个动情的男子：“你真的很爱他。”
“她也很爱我，不是吗？”
“你会回来吗？”
“会！这儿毕竟不是我的祖国，也没有我的家，更没有我与小丫头的回忆。”
数日后，我收到许飞寄来了包裹，里面有他送的结婚礼物，还有许多飞扬的照片。我翻看着飞扬从小到大的照片，却意外地发现在每张照片的背后都有几行注解，标明了时间、地点、具体情况。那一瞬间，我明白了另一个男子比我更用心地爱着飞扬。最后一张是他们的结婚照，穿着一套浅紫色、简约小礼服是飞扬牵着许飞的手，是那么的温馨和谐，让我想起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霍飞扬，你是何其的幸福，拥有一个如此出色又如此深爱着你的男子；我又何其不是，这些年来在我身边始终都有一个小臻。
我与小臻的婚礼如期举行，看着小臻为我穿上洁白的礼服，我心中的喜悦与感动难以用言语来表达。如果说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是天使，那么小臻是属于我的天使；飞扬，只是属于许飞的天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