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有些幸福你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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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周贵妃
时间:
2004-7-28 18:54
、 我看见月亮的笑脸
那一年，我18岁。下巴上有稀稀疏疏的胡子，刮在手上，碴碴作响。
我很骄傲，自此，我是个男人。不必在无忧无虑地被唤做孩子。是的，男人！多么阳刚之气的名字，那么多人梦想火刀儿时享受的纯真年代被我无情的抛弃了，我渴望逃离，我要做个真真正正的男人。所以我留长长短短的胡须，头发再也不中规中距，我穿棉布的格子衬衣，短袖，敞开胸襟。我觉得我像个男人了，可是照照镜子，仍旧是有那么多的不合适。但是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要告诉木木，以后我可以保护她了。
木木其实姓林，是我的英文老师，但是我喜欢叫她木木，私下里的，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她不知道。
外面丁香正好，香喷喷的到处都是。我迎着风快乐的奔跑。木木的宿舍在学校的最西边，周围是大片大片的丁香花，蓝蓝的像我的天空。我站在丁香花旁，冲着木木的小屋喊，木木，木木，我可以保护你了。我终于18岁了。慢慢的，我的喊声变成低喃。我说，木木，我18岁了，真的可以保护你了。。。
头上的阳光那么的明媚，穿过云层一缕缕的向我奔来，我坐在丁香树下，看蚂蚁搬家。那么小的东西，坚忍不拔的做着不可思议的事情，永不放弃。我看见它们把一团白色的比它们大好多好多倍的东西搬进洞口时，眼泪便掉了下来。我在蚁洞旁边，用一根尖锐的木枝刻上“木木”，眼前晃过的是她腰间殷红殷红的血和嘴唇上惨白惨白的笑。
那一年，我16岁，小得只是个孩子。
我的老师，她叫林月亮。
我继续在地上划着，蚂蚁的路线被我搅的一塌糊涂。我看着它们跌跌绊绊，却仍是不停不息。我说，小蚂蚁，我不会连你都不如，一定不会。
我站起身来，拍掉身上的尘土。转身钻入树丛，一朵。。。两朵。。。。。。三朵。。。五瓣的丁香。木木曾经说过，五瓣的丁香代表幸福，只是很难找得到。我记得她当时的眼神和欢喜的表情。只是她从来不去寻找，却在我的心里种植了一个美好如童话般的希望。
手心里紧紧攥着那三朵丁香，我再次冲着小屋大喊，木木，木木，我一定要给你幸福。
8月6日，在阳光灿烂的午后，丁香为证，18岁的我发誓要找到林月亮。
2、 你看你看,月亮的脸
每年的夏天，我都会亲自钻进丁香树丛找一朵最大最美的五瓣丁香，小心翼翼。只是到了第六朵花攥在手心里的时候，我仍是没有她的一点消息。昔日的同学，老师对她一无所知。我的愤怒无从发泄，他们没有错，林月亮，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位老师，是个同事，纵是再才情横溢也只是匆匆过客。可我恨他们居然忘记她的勇敢行为。
他们没理由记起，那一晚木木只是为我挨了一刀。痞子们四散而去，我哆哆嗦嗦的不敢动弹，只盯着她惨白惨白的笑，哭出声来。
没课的时候我开始整天整天的在丁香下坐着，北方的学校，四处都是丁香，生命力极强的东西。冬天的时候，我的身边多了一个人，女孩子。头发上总有淡淡的花香。我不知道是因为冬天太冷还是因为她有一张我记忆中不舍的脸，弯弯的眉，弯弯的眼，笑起来月牙儿一样。我叫她月亮，她一点也不反对，她不知道月亮在我心里的位置，一点也不。
整个的高三，我一点也不沉重，更不觉得窒息。仍旧会清清爽爽的在丁香丛里穿梭。只是再没找到过一片五瓣的花朵。月亮的家就在市区，离学校不远，每天我都会送她回家 。为此，我买了一辆破旧的2.6式自行车，没有铃铛，只是轴承间干锈的“咣咣”做响。月亮伴着那响声唱我喜欢的歌。她坐在我的后面，搂我的腰。我看不见她，但我在心里说，木木，你看，我终于可以保护你了。
灶热的七月，烈日像一团不灭的火焰，恣意炫耀。我看着它，骄傲的笑。春去秋来，年年轮回，等到我再长大一些，等到我有了足够的资本。。。木木，你一定要等到。
迎接高考的日子，我仍旧骑着那辆自行车在月亮的家和学校之间穿梭不停，神清气爽。可是月亮却开始不安，常常纠缠在一生一世的问题里爬不出来。我看着她的脸，忽而清晰忽而模糊，是亲切温暖，又陌生牵绊。不禁眉头深锁，抬头，是另一个月亮，残缺不全。她流下泪来，说，你看你看月亮的脸。。。流泪的脸，哀伤的脸，美丽的脸，月亮的脸。但，却不是木木的脸。我记得，木木的脸上只有笑，惨白惨白的笑。
可是我又怎么忍心告诉她，18岁的那年，我已经决定一生都只为木木，那真正的月亮呢。
3. 狭路相逢
挣不脱，月亮和我报同一所大学，放弃的是她自小便有的水乡情结。浅浅的水，淡淡的愁，月亮不去在乎，所有关于水乡的一切月亮说没我来地珍贵。我却在心里轻轻的摇头。逃不过，终是错。
整个的夏天，我和月亮相守。从日出至日落。
破旧的自行车仍旧是咣咣当当的声音，我常指着正在被阴云追赶的月亮，大声的说，你看你看，月亮的脸偷偷的在改变。月亮傻便笑，在我的身后，想必是弯了眉的。一边掐我的腰，细细的酸涩。
仍旧是北方的城市，丁香花开得正盛。我和月亮坐在明净的教师室说王菲的“暗涌”。前面只一句话，我便站起来大喊：起立。教师里静悄悄的，月亮低缩着头，拉我的手。我看见她站在讲台上一脸的惊讶。我想，她是忘记我了。
I’m here.木木每堂课的开场白，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的声音她的气息，她嘴角上的笑容，还有那双弯弯的眼睛。
那时候，木木19岁，大专毕业。教我们初三、一班的英语。我是班长，总会在她一声“I’m here”后高声说起立。我是略带骄傲的，在她的面前，时时刻刻表现的像个男子汉一样，顶天立地。有谁知道那个时候的我就是那样的渴望被她关注，入她的法眼呢。
月亮拼命的拉我坐下，可我却再没了听课的心思。旁若无人的盯着她，我的木木。没想到多年的寻找一无所获，而此刻她就活生生的站在我的眼前，一时之间实在难以说清楚心里的感受。我是兴奋的，颤抖的 ，甚至是莫名其妙的想要流泪。月亮意识到我的异常，一脸疑惑的看着我，但是当木木在前面介绍说她的名字叫林月亮时，我看见她的眼睛抖了一下，把我的手抓得生疼。
整节课恍恍惚惚的过去了，当我看到站在门边的男人，接过木木肩上的背包时，心开始大块大块地疼。我终究是没能站起来，告诉她，我为她找了六朵五瓣的丁香，我是韩峥，当年她眼里的小不点儿。
月亮在我的身边哭，无声无息的那种。我说，月亮、月亮。。。。。。她睁着惊恐的眼睛，终于无比绝望的说，我不是你的月亮，我叫艾小佳！你记住，艾小佳！然后便拽起书包迅速在我的视线中，消失，不见。
4. 错爱
艾小佳像避瘟神一样的躲着我。开始和一个四眼田鸡搞在一起，出双入对。
本应祝福的心却隐隐的疼痛。我从未想过有一天，艾小佳会放弃我，另寻所爱。一切，是谁的错？
木木每周出现三次，每次两小时。仍旧是：I’m here 的开场，只是我已经坐在了教室的最后一排，不再站起来受人嘲笑。
木木几乎每次都会点名提问，而我每次都不会逃得过。我看着木木大大的眼睛顷刻间变成月牙儿，心里说不出的难过。她说，韩峥。。。
我说，SORRY。甚至有时都不会站起来说。
我仍旧远远的看着她，只是心里是难以平定的暴乱。她是忘了我的，可她怎么可以忘记我呢？韩峥韩峥，原来这个名字对她来说是那么的可以随意忘记。想想心里就痛。眼前不断浮现的是那月亮皎洁的夜晚，在温暖的夜风下，她让我疼痛并为之千寻的惨白色的笑容。
她曾经那么爱我，可现在她一点也不记得我。我终于忍不住跑去找月亮，不，是艾小佳。不顾她的挣扎和哀怨的目光，硬拉着她陪我喝酒。我像一头失去领地的狮子，没了昔日的坚强，在艾小佳面前哭得一败涂地。
我说，小佳，我爱了她六年。我用两年的时间让自己长大，只为有一天可以保护她。
我说，小佳，我为她寻找着幸福，那五瓣的丁香是她曾经甜美的梦。
我酩酊大醉，只听见艾小佳在我的耳边哭泣。
韩峥，为什么我不是你的月亮？
再见面，艾小佳身边没了四眼田鸡，上课仍是坐在我的身旁，并亲切的喊我“韩峥哥”。
我羞愧难当。
21岁的生日，我在艾小佳的鼓励下，终于鼓足勇气把六朵五瓣的丁香放在木木的教案上，她只是看我一眼，没有一丁点的惊讶。
娇笑的说，小不点儿，原来你还记得啊。
五雷轰顶！木木没有忘记我。却又如此的不留余地。
没有一点余地，在她林月亮的眼里，我永远都成不了她的男子汉，月亮的保护神。
我笑了，嘴边是酸酸麻麻的感觉，僵硬了一般。不敢动不能动，我怕这一动，便泄了伤悲。
艾小佳不知何时站在了我的身边。
她说，林老师，今天韩峥生日，你和我们一起过吧。没有半点的矫饰。艾小佳，原来比我像个男人。
我怀着难以名状的心看着木木，心里面有缓缓的流水，哗啦啦的声音。一点点低下头去，她把书合起来，一片丁香悄然而落，狠狠的砸在我的脚上 。
她终于说话 ，看着门外的那一个人。
韩峥，丁香我收下了，谢谢你的祝福。只是今天老师真的有事，明天给你补上好不？
声声真切，柔柔弱弱的样子。却声声残忍，刺痛我伪装坚强的心。
我的木木一缓一缓的走了，和那个叼着香烟的男人。留下我，在他的烟雾里迷失。
是夜，艾小佳在我的怀里沉沉睡去，口中喃喃的说着，韩峥，我要你快乐。她的脸是那样的恬静美好，像盛开的水仙，嘴角弯起，有隐隐的笑。我知道那是一个关于幸福的承诺。
我把艾小佳轻轻的放在床上，她是那么的清纯，我不该这样草草的将她打碎。
我吻她的额头，于心不忍。艾小佳的眼泪打进我的手心，刻骨铭心。
翻身下床，我从准备好的香烟里抽出一支，放在嘴边。打火机上的火苗一窜一窜的，像是容忍不了我的忧郁一样，终于“噗”的灭了。
我看了看熟睡的艾小佳，终于点燃了香烟。只消一口，便呛得泪流满面。
5、 所谓梦想
林月亮老师，是的，我开始叫她林月亮老师，连名带姓。林月亮老师终于在某一天补了份礼物给我，是一大盒子的绿箭口香糖。
我笑着接受，没忘记说声谢谢。
以后不要吸烟，何必为难自己，看你那个样子。以前的小不点可是干干净净的，长大了也该那样。
我看着她，有被发现隐私的尴尬。她是明白我的，只是故意要忽略。我脸上火辣辣的痛，为刚刚在她眼前滑稽而笨拙的表演。我抽烟的姿势想必和那个男人的纯熟有太多的天壤之别了吧，否则又怎会如此轻易的就被戳穿。
艾小佳一连几天没来上课，我烦躁不安。林月亮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可那张脸却仿佛挂了泪滴。
我头都大了，艾小佳和林月亮，究竟谁是谁呢？
我决定去找她。我不能不管她，尤其是经历了那样一个夜晚，我不是无耻的人。我跑去艾小佳的宿舍，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只说她每天都会精心修饰。我有预感，艾小佳，她又要弃我而去了。
阳光很暖，我浑身无力。我看着阳光一点点钻进丁香丛里，再也没有出来。我看见有人摘了一大朵的丁香插在身边女孩子的辫子里，眼里温柔无限。只是我看不到那究竟是不是五瓣？
艾小佳，艾小佳，你去了哪里？眼睛一刻也离不开那片花丛，幻想着艾小佳能像曾经一样扬着手招呼我过去：韩峥韩峥，快来，这有五瓣的丁香。可没有，她一直没有出现，直到太阳落下山去。
我握着一枝花杆，剧烈的摇晃，飘飘扬扬，一场落花。
再见到艾小佳时，她穿着粉红色的睡裙，嘴里打着呵欠。
她说，这几天，她有没有找你？
我一脸的担心变成疑惑。
我说，艾小佳，你脑袋是不是烧了？
韩峥哥，明天介绍我男朋友给你认识。
一阵恍惚，我眼中的艾小佳一点点碎去，七零八落。
当艾小佳拉着她男朋友的手出现在我眼前时，我真想杀了那个傻B。没想到现实会残酷到这种地步，我所爱的两个女人竟先后倒在了他的怀里。
我对着艾小佳说，行，艾小佳，算你狠！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去。我想象不出任何借口去原谅艾小佳的背叛，蛇蝎美人。艾小佳也够歹毒的了。心里钻了万只蚂蚁一样难受，只是，没有哭。
林月亮来找我时，眼睛里有我陌生的悲痛，我想笑，却笑不出来，憋在心里。我知道她的目的。
韩峥，艾小佳不是你的女朋友吗？她怎么可以。。。
她怎么可以抢我的男友！我在心里替她说完。
我笑，有愤怒在无声的嘶吼，狗P的男人，他算个什么东西！但是我却斯斯文文的说，
艾小佳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你可以想象得出我当时的表情是多么的圣洁和无辜吗？反正我看见林月亮的眼睛一点一点的眯成缝隙，有清澈的东西缓缓流了下来。她说，韩峥，对不起，我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看着她不堪一击的样子，我的心一点点的溶化，想想这六年来的点点滴滴，那一树的丁香，我说，以后我来保护你，就像你当初保护我一样。
月亮钻进了云层，周围静悄悄的，我突然看见三三两两的星星，一闪一闪的，挣扎。
林月亮的脸很突兀的定在那里，半晌也没有声音。那双习惯弯弯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终于溢出了最后的几滴眼泪，然后干涸。
她说，那一刀不是为你挨的。
我突然听见青蛙的叫声，烦乱而不停歇的，在每一个角落。它压迫我的神经。我不相信这一切都只是我的一场幻觉。记忆中那红的血，白的笑，和大朵大朵的丁香，它们是那么的真实而亲切，支持我长大成年。而林月亮，她想仅凭一句：不是为你。就全部捣毁，办不到！
我握着拳头。对峙。但终究还是败下阵来，面对那一双与你何干的眼睛，我还能做些什么，把拳头打在自己的脸上还是落在她的身上？再没了追问原因的念头。
林月亮一拐一拐的离开，我仿佛看见自那腰间流过的鲜血，一滴一滴，嘲笑我的无知。
6、 幸福不在
林月亮彻底的在我的生命里消失了，只留下一条淡漠的伤痕。
而艾小佳，也终于离我而去，在那个有乌蓬船的地方一个人疗伤。
她说，韩峥，还记得我说过要你快乐吗？然后一阵傻笑，仿佛记忆中的某个片段。
我成功了，韩峥，我让那个男人背叛了林老师，我以为你就会得到你的幸福。。。
韩峥，他侵犯了我，我再没脸面见你。。。
我听见江南寂寞的风声在耳边咆哮，然后是挂机的声音。
电话掉在地上，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修边幅，一脸的颓废。
突然想起艾小佳的眼泪，想起那无数个清清爽爽的日子，还有，我和艾小佳，纯洁的记忆。
五瓣的丁香在我的拇指心里，只轻轻一捻，便无半点痕迹。原来天长日久，一切都会枯萎。
心剧烈的抽痛，才发现 ，我的幸福，已经不在。
作者:
leonsn月饼
时间:
2004-7-28 20:03
初恋~很痛啊!!!!!!!!!!!!
作者:
深爱华健的鱼
时间:
2004-8-4 09:26
初恋..值得回味的东西
没有人能够忘记初恋，不论，他是好是坏..
作者:
陈进
时间:
2004-8-4 12:04
最初的萌动只能成为以后的 带着微笑或沉默的记忆 人总要向前看 总要走的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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